Chapter 32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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Chapter 32
青晨再次確認了下兩人剛才的距離, 又看看現在的距離，再看看他野獸一般蟄伏的眼，忽然覺得, 自己看不懂他了。
不想再在暗夜裏與他較勁, 前車之鑒，那太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錯覺。於是她摸到在窗戶邊的開關，摁下去。
青晨的初衷本是開燈照明，誰知, 啪嗒”一聲, 眼前的燈確實亮了，然而卻亮得五花十色，亮得絢爛多彩……窗戶邊, 花叢裏，陽臺架子上, 一樹一木, 一花一草, 目光所及全是閃爍著的彩燈。
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過聖誕節，看上去還他媽挺浪漫。
“……”青晨好一陣無語, 這什麽時候安的小彩燈？！
楚愈痕則挑起半邊眉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“啪嗒”一聲, 她果斷關掉。
當一切重歸於黑暗，她也就失去了“再說一遍”的興致, 於是直接躺去了床上，翻身背對著窗戶, 淡聲對那廂說：
“早點休息, 明天我帶您去逛逛，但是, 想看升旗得提前預約，現在來不及了，下次再去可以嗎？”
微風吹拂著乳白色的窗簾，楚愈痕的眼底暗潮湧動，默不作聲看她片刻，擡手從外面拉上窗戶，留了條縫將自己的聲音傳進去：“那就下次去。”
翌日，青晨起得很早，穿戴整齊下樓沒多久，楚愈痕也下來了。
“先來吃早餐。”青老爺子沖他招手，“吃完早餐讓晨晨給你當導游。”
青晨埋頭喝著粥，看他一眼，打了聲招呼。
楚愈痕走過去在她身旁落座，片刻，歪頭問她：“去哪兒？”
她正要回話，手機便有消息進來，於是禮貌一句“您稍等”，然後低頭回信息。
指尖在桌上輕輕點著，楚愈痕若有所思地擰了擰眉。
基友群裏，韓小小問今天有什麽安排，大家要不要聚一聚。
青晨回說：“你們聚吧，我有任務。”
“什麽任務？”
“給我小叔叔當導游。”
下一秒，宋問星的私信就進來了：“晨晨，你準備帶小叔叔去哪裏？”
之前宋問星本來沒在那個群裏，那晚酒吧聚會過後，不知道誰把他拉進來了。
“還沒想好。”她回。
“要不我給你理個路線方案，你看可不可行。”
兩分鐘後，那邊發了個路線圖過來，並問：“你在家還是在宿舍？”
青晨看了眼，路線不多，一天就能玩下來，挺實用。
“我爺爺這裏。”她回道。
宋問星說：“我跟你一起帶小叔叔出去玩好不好？不然你一個人得多累啊，有我在，你啥都不用操心，負責吃好玩好就行。”
手停在輸入鍵上，她打了個“不用”還沒發出去，就攸地聽見耳邊響起道沈沈的：“粥冷了。”
是楚愈痕的聲音，青晨擡頭，發現桌上不知什麽時候只剩他們兩個，阿姨在廚房，爺爺已經吃完去花園裏澆水去了。
“嗯。”青晨應了聲，沒看他，象征性喝了口粥，再次望向手機，看見宋問星說，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。
“……”
一番思量，她還是提前告訴楚愈痕：“一會兒，還有個人跟我們一起。”
他握著白瓷飯勺的手緊了緊，手背上青筋的輪廓逐漸清晰，沒有說話。
兩刻鐘後，宋問星來了，明顯不是第一次，熟門熟路跟家裏人打完招呼，然後跟青晨分析道：“今天一號，去天安門去故宮都會被擠成渣，我們先帶小叔去國家博物館逛逛怎麽樣？”
“可以。”青晨背上斜挎包，問，“怎麽去？”
宋問星說：“我本來想開車，但實在太堵了，坐地鐵吧。”
“行。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，青晨走到玄關，轉頭發現某人坐著沒動，喊了聲，“叔，走了。”
楚愈痕輕輕倪她一眼，片刻才站起身邁步過去。
三人出了家門，宋問星跟青晨走在前面，嘴裏不停地吧啦個沒完，楚愈痕落後兩步，眼底暗湧如潮，漆黑的瞳孔深似汪洋大海。
始終沒見出聲，青晨會偶爾回頭確認一下那人是否還在，每每撞上那雙眼睛，都會禁不住微微一顫。
他帶著渾身的野性和戾氣闖進大都市，身上卻沒有丁點山野的痕跡，有的只是讓人更加琢磨不透的冷冽，鋒銳得叫人不敢直視。
但話又說回來，看不看得懂青晨都不想再追究了，同樣的地方，她不想再栽進去兩次。
三人就這樣微妙地去到人流如潮的地鐵站，買了票上了車，去到國家博物館，進去一直逛到肚子餓才出來找地方吃東西。
吃東西的地方是宋問星選的，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廳。
“累沒？”三人落座，宋問星問青晨。
“不累。”青晨有些心不在焉，說完就起身去了衛生間。
“國家博物館很大的，真要逛，幾天都未必逛得完。”人走後，宋問星轉而問，“t叔，你呢？累嗎？”
楚愈痕雲淡風輕掃他一眼：“那哪能，有大侄子一路孝敬著，叔感到無比欣慰。”
宋問星瞇了瞇眼睛：“應該的，您第一次來北京，我跟晨晨當然要照顧好您。”
“是嘛？”楚愈痕淡淡一笑，“冒昧問一句，你跟她什麽關系？”
“……”宋問星暗暗咬牙，“算是發小，也是初高中同學，爺爺一輩是戰友，父輩在公司業務上相互相助，我們兩家的關系非常好。”
楚愈痕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汁，慢悠悠喝了一口，淡聲道：“關系這麽好，她家出事怎麽把人往我家送，而不是去你家？”
“……”宋問星一時語噻。
楚愈痕斜他一眼，笑一聲：“看來，關鍵時候還是自家叔叔好。”
“那是肯定的。”宋問星笑了笑，“畢竟，您是她永遠的叔叔。”
楚愈痕敲了敲杯子，沒接話。
宋問星接著說：“叔有所不知，我們這個圈子的子弟，平時怎麽瘋怎麽玩兒都可以，但在婚姻大事上，勢必要選門當戶對的。宋青兩家，幾十年的世交關系，所以我跟晨晨，是大人們一早就默許了的。不過請小叔放心，我們跟很多商業聯姻不同，因為我愛她，所以願意包容她，更會無限制地對她好。”
楚愈痕神色如常，看不出什麽反應。
正好這時，服務員端來飯菜，他平靜無波地掃了一眼餐桌，將視線投到從衛生間回來的青晨身上。
撞上他朦朧不清的視線，青晨疑惑地“嗯？”一聲，問：“怎麽了叔？”
楚愈痕懶散地往身後的靠背一靠，說：“青晨，你去我家，叔待你不薄吧？
嗯？這話是什麽意思，她頓時皺起眉來，說：“叔待我很好。”
楚愈痕點點頭，接著說：“那就是你這位朋友刻意針對我了，這西餐又是刀子又是叉子的，我吃不慣。”
宋問星：“！！！”還沒想到他會不顧面子就這麽直接說出來。
青晨楞了楞，白宋問星一眼，笑問：“那您想吃什麽？”
“只要不在這裏。”楚愈痕說。
那段時日，他確實把她照顧得很好，說好不會忘恩負義，她就絕不會忘恩負義。
“行，”青晨說，“我帶您去吃別的。”
“好。”楚愈痕沖她揚揚下頜，“你先去門口等我。”
青晨半知不解，但還是先出去了，臨走時叮囑宋問星：“別浪費，你留下來吃。”
宋問星：“……”
人走後，楚愈痕喊了聲“買單”，等服務員走過來，他自顧自把錢付了，對上宋問星的視線，眼冷聲沈：“乖侄子，這頓叔請客，你自己慢慢享用。”
“……”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，宋問星牙關都險些咬碎，怒罵一句，直接把桌子掀了。
.
青晨重新找了家環境不錯的烤肉店，兩人落座沒多久，楚愈痕就起身去了吸煙區。
這次她全程目睹他抽完一整支煙，整個過程沈默無聲，面色冷淡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等他抽煙回來，青晨趕忙解釋道：“抱歉，不是刻意怠慢您，宋問星也不知道你不吃西餐。”
“沒事。”楚愈痕若無其事給她倒了杯水，夾肉放在烤爐裏，淡聲說，“以後不跟他一起吃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”青晨看他一眼，好多話來到喉嚨裏，又都咽了進去。
之後好長一段時間，兩人默默吃著烤肉。青晨很少動手，大多是楚愈痕烤好後直接夾到她碗裏。
這畫面讓人恍惚，她迅速攔住思緒，埋頭苦吃，由於飯量本就不大，沒多久就吃飽了，想起幾次見他抽煙的畫面，青晨終是言道：
“昨晚我問的是，你怎麽開始抽煙了？”
雖然懷疑他那時明明聽見卻因為逃避而說自己沒聽見，但這次她還是放高了些音量，確保他能聽得見。
楚愈痕放下筷子，默了默，說：“無聊，就抽了。”
她說：“以前不無聊？”
他看著她，淡淡一句：“以前覺得，抽煙費錢。”
青晨突然講不出話。這話她相信，那時候他上高中，自然是要省錢。
好久，她才又接話道：“現在就不覺得抽煙費錢了？”
“因為無聊。”
“………”問去問來，又繞回去了。
青晨放棄，看看他的頭發，換了話題：“頭發自己推的？”
“嗯。”楚愈痕註視著她，問，“怎麽樣？”
“更帥，但也更兇了。”她實話實說。
他挑眉笑笑：“不兇一點容易被你們城裏人欺負。”
“……”她接了句，“我怎麽聽說，你差點把欺負韓曉棟的那個人給勒死了呢？”
他說：“誇張。”
也許有誇張成分在裏頭，但好多人都看見了，那人被打得實慘。
“有比賽？”楚愈痕主動問。
“嗯。”青晨應聲。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十一月份。”
輪到他“嗯”一聲。
青晨笑笑，沒再說話。上一次這麽心平氣和說話是什麽時候？她快忘了。
見兩人都吃得差不多，她起身去付錢，卻被告知已經付過了。
說好她請客，結果，依然還是他付的錢。
楚愈痕一向如此。楚愈痕，一向如此……
有的事情，很矛盾，說不上來也想不通，不過青晨沒讓自己多想，及時斬斷了思緒。
走出燒烤店，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，青晨問：“還逛嗎？叔。”
那廂看了眼時間，說：“陪我去個地方。”
因為爺爺的命令，她沒法拒絕，只好隨他去了。
他去的地方是一個工作室，一百來平，裏面除了有十幾二十臺電腦，還有個研究室，不知是放假還是剛開業，房裏一個人都沒有。
楚愈痕進去後，先泡了杯咖啡給青晨，說：“新學的手藝，嘗嘗。”
“謝謝。”青晨接過來，禮貌道。
楚愈痕垂眸定定地看她片刻，轉身打開一臺電腦，插上U盤，登上社交軟件。
他在發文件，五指在鍵盤上敲出輕快的節奏，打字又快又極具觀賞性，青晨默默看一眼，很快移開視線。
先前韓小小不是說他被上市公司看上了嗎？這間工作室明顯不是。為什麽沒去？
只是這樣想，青晨並不打算問。
關於他的一切，他想說她就聽聽，他要不說，她不會再問。
誰知才這麽想著，就聽楚愈痕開口道：“先前，有家上市公司找到我，要買我的程序。”
她抿了口咖啡，聽他繼續道：“但我沒賣。”
她沈默，他回眸看她一眼，頓了頓，說：“不問問為什麽？”
青晨沒有說話。
楚愈痕發完文件，關了電腦，轉身去找她的視線，自顧自說：“因為沒什麽意思。這家雖然是新開的工作室，但有我一席之地。”
明白了，大概意思是，不論他是多牛逼的省狀元，也不過是個大一新生而已。
在這座人才濟濟的都城中，他只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土。與其把自己的創意低價賣給大公司，不如帶著創意找到容得下此階段的自己的地方，然後一步一個腳印地，穩打穩紮地慢慢成長。
能在一個地方迅速紮根，素來是他的強項，而且他是個有規劃有主見的人，這方面青晨說不上什麽。
四目相對，她的思緒往後倒，停在了他那句“不問問為什麽”的話上。
一霎間，她的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沈重的淤積之氣。
對於之前他們之間那些暗戳戳的事，要說她一點不生氣那是假的。
只不過礙於他對她確實恩重如山，所以才理智地沒有追問罷了。
如若不然，青晨一定會質問，你敢說，你一點都沒撩撥過我？
你敢說，你一點都沒動過心思？
那時候他明明給了她希望，卻又親手掐斷了那抹希望，將一切的熾熱跟暧昧抹殺，抹凈，抹平……
她是不怪他，也恨不起來，甚至不想看他難為情，所以選擇體體面面地離開，但並不代表自己就不會難受。
許久，青晨聽見自己這樣說：“我問過你太多為什麽了楚愈痕，可是你幾乎都沒有回覆過。
如果你只是想當個小叔叔，那麽，請您藏好自己眼中的情緒，永遠別讓我瞧見。
痕叔，你這樣的眼神，我熟；可是你溫柔過後的快刀斬亂麻，我更熟，因為那真的……太疼了。”
屋外人聲車聲混在一起，各種嘈雜喧囂不止，屋內卻靜得落針可聞。
此時天光大白，一切再明亮不t過。
楚愈痕清楚地看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臉，眸中神色不但沒有淡下來，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，越來越濃重，深邃如墨，仿佛要將她染個透徹。
他就這麽望著她，帶著無法克制的眷戀，帶著勢不可擋的波濤，柔聲道：“情緒沒藏好，被你發現了。讓你難受，讓你疼，是我的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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青晨再次確認了下兩人剛才的距離, 又看看現在的距離，再看看他野獸一般蟄伏的眼，忽然覺得, 自己看不懂他了。
不想再在暗夜裏與他較勁, 前車之鑒，那太容易讓人產生不必要的錯覺。於是她摸到在窗戶邊的開關，摁下去。
青晨的初衷本是開燈照明，誰知, 啪嗒”一聲, 眼前的燈確實亮了，然而卻亮得五花十色，亮得絢爛多彩……窗戶邊, 花叢裏，陽臺架子上, 一樹一木, 一花一草, 目光所及全是閃爍著的彩燈。
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們在過聖誕節，看上去還他媽挺浪漫。
“……”青晨好一陣無語, 這什麽時候安的小彩燈？！
楚愈痕則挑起半邊眉，意味深長地笑了笑。
“啪嗒”一聲, 她果斷關掉。
當一切重歸於黑暗，她也就失去了“再說一遍”的興致, 於是直接躺去了床上，翻身背對著窗戶, 淡聲對那廂說：
“早點休息, 明天我帶您去逛逛，但是, 想看升旗得提前預約，現在來不及了，下次再去可以嗎？”
微風吹拂著乳白色的窗簾，楚愈痕的眼底暗潮湧動，默不作聲看她片刻，擡手從外面拉上窗戶，留了條縫將自己的聲音傳進去：“那就下次去。”
翌日，青晨起得很早，穿戴整齊下樓沒多久，楚愈痕也下來了。
“先來吃早餐。”青老爺子沖他招手，“吃完早餐讓晨晨給你當導游。”
青晨埋頭喝著粥，看他一眼，打了聲招呼。
楚愈痕走過去在她身旁落座，片刻，歪頭問她：“去哪兒？”
她正要回話，手機便有消息進來，於是禮貌一句“您稍等”，然後低頭回信息。
指尖在桌上輕輕點著，楚愈痕若有所思地擰了擰眉。
基友群裏，韓小小問今天有什麽安排，大家要不要聚一聚。
青晨回說：“你們聚吧，我有任務。”
“什麽任務？”
“給我小叔叔當導游。”
下一秒，宋問星的私信就進來了：“晨晨，你準備帶小叔叔去哪裏？”
之前宋問星本來沒在那個群裏，那晚酒吧聚會過後，不知道誰把他拉進來了。
“還沒想好。”她回。
“要不我給你理個路線方案，你看可不可行。”
兩分鐘後，那邊發了個路線圖過來，並問：“你在家還是在宿舍？”
青晨看了眼，路線不多，一天就能玩下來，挺實用。
“我爺爺這裏。”她回道。
宋問星說：“我跟你一起帶小叔叔出去玩好不好？不然你一個人得多累啊，有我在，你啥都不用操心，負責吃好玩好就行。”
手停在輸入鍵上，她打了個“不用”還沒發出去，就攸地聽見耳邊響起道沈沈的：“粥冷了。”
是楚愈痕的聲音，青晨擡頭，發現桌上不知什麽時候只剩他們兩個，阿姨在廚房，爺爺已經吃完去花園裏澆水去了。
“嗯。”青晨應了聲，沒看他，象征性喝了口粥，再次望向手機，看見宋問星說，他已經在來的路上了。
“……”
一番思量，她還是提前告訴楚愈痕：“一會兒，還有個人跟我們一起。”
他握著白瓷飯勺的手緊了緊，手背上青筋的輪廓逐漸清晰，沒有說話。
兩刻鐘後，宋問星來了，明顯不是第一次，熟門熟路跟家裏人打完招呼，然後跟青晨分析道：“今天一號，去天安門去故宮都會被擠成渣，我們先帶小叔去國家博物館逛逛怎麽樣？”
“可以。”青晨背上斜挎包，問，“怎麽去？”
宋問星說：“我本來想開車，但實在太堵了，坐地鐵吧。”
“行。”兩人你一言我一語，青晨走到玄關，轉頭發現某人坐著沒動，喊了聲，“叔，走了。”
楚愈痕輕輕倪她一眼，片刻才站起身邁步過去。
三人出了家門，宋問星跟青晨走在前面，嘴裏不停地吧啦個沒完，楚愈痕落後兩步，眼底暗湧如潮，漆黑的瞳孔深似汪洋大海。
始終沒見出聲，青晨會偶爾回頭確認一下那人是否還在，每每撞上那雙眼睛，都會禁不住微微一顫。
他帶著渾身的野性和戾氣闖進大都市，身上卻沒有丁點山野的痕跡，有的只是讓人更加琢磨不透的冷冽，鋒銳得叫人不敢直視。
但話又說回來，看不看得懂青晨都不想再追究了，同樣的地方，她不想再栽進去兩次。
三人就這樣微妙地去到人流如潮的地鐵站，買了票上了車，去到國家博物館，進去一直逛到肚子餓才出來找地方吃東西。
吃東西的地方是宋問星選的，很有名的一家西餐廳。
“累沒？”三人落座，宋問星問青晨。
“不累。”青晨有些心不在焉，說完就起身去了衛生間。
“國家博物館很大的，真要逛，幾天都未必逛得完。”人走後，宋問星轉而問，“t叔，你呢？累嗎？”
楚愈痕雲淡風輕掃他一眼：“那哪能，有大侄子一路孝敬著，叔感到無比欣慰。”
宋問星瞇了瞇眼睛：“應該的，您第一次來北京，我跟晨晨當然要照顧好您。”
“是嘛？”楚愈痕淡淡一笑，“冒昧問一句，你跟她什麽關系？”
“……”宋問星暗暗咬牙，“算是發小，也是初高中同學，爺爺一輩是戰友，父輩在公司業務上相互相助，我們兩家的關系非常好。”
楚愈痕給自己倒了杯檸檬汁，慢悠悠喝了一口，淡聲道：“關系這麽好，她家出事怎麽把人往我家送，而不是去你家？”
“……”宋問星一時語噻。
楚愈痕斜他一眼，笑一聲：“看來，關鍵時候還是自家叔叔好。”
“那是肯定的。”宋問星笑了笑，“畢竟，您是她永遠的叔叔。”
楚愈痕敲了敲杯子，沒接話。
宋問星接著說：“叔有所不知，我們這個圈子的子弟，平時怎麽瘋怎麽玩兒都可以，但在婚姻大事上，勢必要選門當戶對的。宋青兩家，幾十年的世交關系，所以我跟晨晨，是大人們一早就默許了的。不過請小叔放心，我們跟很多商業聯姻不同，因為我愛她，所以願意包容她，更會無限制地對她好。”
楚愈痕神色如常，看不出什麽反應。
正好這時，服務員端來飯菜，他平靜無波地掃了一眼餐桌，將視線投到從衛生間回來的青晨身上。
撞上他朦朧不清的視線，青晨疑惑地“嗯？”一聲，問：“怎麽了叔？”
楚愈痕懶散地往身後的靠背一靠，說：“青晨，你去我家，叔待你不薄吧？
嗯？這話是什麽意思，她頓時皺起眉來，說：“叔待我很好。”
楚愈痕點點頭，接著說：“那就是你這位朋友刻意針對我了，這西餐又是刀子又是叉子的，我吃不慣。”
宋問星：“！！！”還沒想到他會不顧面子就這麽直接說出來。
青晨楞了楞，白宋問星一眼，笑問：“那您想吃什麽？”
“只要不在這裏。”楚愈痕說。
那段時日，他確實把她照顧得很好，說好不會忘恩負義，她就絕不會忘恩負義。
“行，”青晨說，“我帶您去吃別的。”
“好。”楚愈痕沖她揚揚下頜，“你先去門口等我。”
青晨半知不解，但還是先出去了，臨走時叮囑宋問星：“別浪費，你留下來吃。”
宋問星：“……”
人走後，楚愈痕喊了聲“買單”，等服務員走過來，他自顧自把錢付了，對上宋問星的視線，眼冷聲沈：“乖侄子，這頓叔請客，你自己慢慢享用。”
“……”看著兩人消失的背影，宋問星牙關都險些咬碎，怒罵一句，直接把桌子掀了。
.
青晨重新找了家環境不錯的烤肉店，兩人落座沒多久，楚愈痕就起身去了吸煙區。
這次她全程目睹他抽完一整支煙，整個過程沈默無聲，面色冷淡，不知道在想什麽。
等他抽煙回來，青晨趕忙解釋道：“抱歉，不是刻意怠慢您，宋問星也不知道你不吃西餐。”
“沒事。”楚愈痕若無其事給她倒了杯水，夾肉放在烤爐裏，淡聲說，“以後不跟他一起吃就行了。”
“……”青晨看他一眼，好多話來到喉嚨裏，又都咽了進去。
之後好長一段時間，兩人默默吃著烤肉。青晨很少動手，大多是楚愈痕烤好後直接夾到她碗裏。
這畫面讓人恍惚，她迅速攔住思緒，埋頭苦吃，由於飯量本就不大，沒多久就吃飽了，想起幾次見他抽煙的畫面，青晨終是言道：
“昨晚我問的是，你怎麽開始抽煙了？”
雖然懷疑他那時明明聽見卻因為逃避而說自己沒聽見，但這次她還是放高了些音量，確保他能聽得見。
楚愈痕放下筷子，默了默，說：“無聊，就抽了。”
她說：“以前不無聊？”
他看著她，淡淡一句：“以前覺得，抽煙費錢。”
青晨突然講不出話。這話她相信，那時候他上高中，自然是要省錢。
好久，她才又接話道：“現在就不覺得抽煙費錢了？”
“因為無聊。”
“………”問去問來，又繞回去了。
青晨放棄，看看他的頭發，換了話題：“頭發自己推的？”
“嗯。”楚愈痕註視著她，問，“怎麽樣？”
“更帥，但也更兇了。”她實話實說。
他挑眉笑笑：“不兇一點容易被你們城裏人欺負。”
“……”她接了句，“我怎麽聽說，你差點把欺負韓曉棟的那個人給勒死了呢？”
他說：“誇張。”
也許有誇張成分在裏頭，但好多人都看見了，那人被打得實慘。
“有比賽？”楚愈痕主動問。
“嗯。”青晨應聲。
“什麽時候？”
“十一月份。”
輪到他“嗯”一聲。
青晨笑笑，沒再說話。上一次這麽心平氣和說話是什麽時候？她快忘了。
見兩人都吃得差不多，她起身去付錢，卻被告知已經付過了。
說好她請客，結果，依然還是他付的錢。
楚愈痕一向如此。楚愈痕，一向如此……
有的事情，很矛盾，說不上來也想不通，不過青晨沒讓自己多想，及時斬斷了思緒。
走出燒烤店，兩人站在人來人往的街上，青晨問：“還逛嗎？叔。”
那廂看了眼時間，說：“陪我去個地方。”
因為爺爺的命令，她沒法拒絕，只好隨他去了。
他去的地方是一個工作室，一百來平，裏面除了有十幾二十臺電腦，還有個研究室，不知是放假還是剛開業，房裏一個人都沒有。
楚愈痕進去後，先泡了杯咖啡給青晨，說：“新學的手藝，嘗嘗。”
“謝謝。”青晨接過來，禮貌道。
楚愈痕垂眸定定地看她片刻，轉身打開一臺電腦，插上U盤，登上社交軟件。
他在發文件，五指在鍵盤上敲出輕快的節奏，打字又快又極具觀賞性，青晨默默看一眼，很快移開視線。
先前韓小小不是說他被上市公司看上了嗎？這間工作室明顯不是。為什麽沒去？
只是這樣想，青晨並不打算問。
關於他的一切，他想說她就聽聽，他要不說，她不會再問。
誰知才這麽想著，就聽楚愈痕開口道：“先前，有家上市公司找到我，要買我的程序。”
她抿了口咖啡，聽他繼續道：“但我沒賣。”
她沈默，他回眸看她一眼，頓了頓，說：“不問問為什麽？”
青晨沒有說話。
楚愈痕發完文件，關了電腦，轉身去找她的視線，自顧自說：“因為沒什麽意思。這家雖然是新開的工作室，但有我一席之地。”
明白了，大概意思是，不論他是多牛逼的省狀元，也不過是個大一新生而已。
在這座人才濟濟的都城中，他只是一粒毫不起眼的塵土。與其把自己的創意低價賣給大公司，不如帶著創意找到容得下此階段的自己的地方，然後一步一個腳印地，穩打穩紮地慢慢成長。
能在一個地方迅速紮根，素來是他的強項，而且他是個有規劃有主見的人，這方面青晨說不上什麽。
四目相對，她的思緒往後倒，停在了他那句“不問問為什麽”的話上。
一霎間，她的心裏頓時湧上一股沈重的淤積之氣。
對於之前他們之間那些暗戳戳的事，要說她一點不生氣那是假的。
只不過礙於他對她確實恩重如山，所以才理智地沒有追問罷了。
如若不然，青晨一定會質問，你敢說，你一點都沒撩撥過我？
你敢說，你一點都沒動過心思？
那時候他明明給了她希望，卻又親手掐斷了那抹希望，將一切的熾熱跟暧昧抹殺，抹凈，抹平……
她是不怪他，也恨不起來，甚至不想看他難為情，所以選擇體體面面地離開，但並不代表自己就不會難受。
許久，青晨聽見自己這樣說：“我問過你太多為什麽了楚愈痕，可是你幾乎都沒有回覆過。
如果你只是想當個小叔叔，那麽，請您藏好自己眼中的情緒，永遠別讓我瞧見。
痕叔，你這樣的眼神，我熟；可是你溫柔過後的快刀斬亂麻，我更熟，因為那真的……太疼了。”
屋外人聲車聲混在一起，各種嘈雜喧囂不止，屋內卻靜得落針可聞。
此時天光大白，一切再明亮不t過。
楚愈痕清楚地看著她的眼她的眉她的臉，眸中神色不但沒有淡下來，反而變得越來越濃烈，越來越濃重，深邃如墨，仿佛要將她染個透徹。
他就這麽望著她，帶著無法克制的眷戀，帶著勢不可擋的波濤，柔聲道：“情緒沒藏好，被你發現了。讓你難受，讓你疼，是我的錯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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